伸向天津央企土地的黑手何时收回

来源：《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杨琳

“监管部门多次发函、约谈、处罚，为什么竟无法叫停一座违章建筑？天津何庄子市场体量庞大的违章建筑是如何在监管的眼皮底下建成的？从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到天津津南区政 府，再到津南区双港镇政 府，监管的效力是如何一层层失效的？违法者为何能对监管置若罔闻？”

这是来自举报人盛东的困惑。他从2018年下半年起，就陆续向天津各部门举报，体量庞大的天津何庄子农产品批发市场（下称“何庄子市场”）的建设和运营未获得相关合法手续，国有土地涉嫌被违法占用。

他所举报的违法事项得到了监管部门的确认，从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到天津津南区政 府，再到津南区双港镇政 府，多个监管部门多次发函、约谈、处罚，但似乎并不能形成威慑。

被举报违法的何庄子市场竟一天未停工，于2020年12月正式开业了。

“出租店铺、售卖四合院、索要天价拆迁费......占了公家的地，再要公家的钱，这样的无本买卖近年来成了一些黑恶势力发财的拿手好戏。”新华每日电讯于2020年11月16日如是报道。(原标题《天津扫黑除恶发现：八成黑恶之手伸向土地》。)

然而时隔一年后，中国经济周刊以《监管部门多次发函、约谈、处罚，天津何庄子市场违建为何拆不掉?》为题，报道了天津何庄子农产品批发市场(下称何庄子市场)占用102亩国有储备用地用于建设临时板房，并出租经营。

据新华每日电讯报道，在扫黑除恶三年专项行动中，天津市政法委发现，80%以上黑恶势力存在非法占地牟利问题，且天津市司法部门已在法律适用层面寻求到突破口。

办案人员已经发现了此类问题，又有了成熟的应当措施，何庄子市场为何能继续长期非法占地牟利，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

伸向央企重大项目土地的黑手

中国经济周刊报道，何庄子市场提升改造期间，不能正常营业，于是市场西侧天津现代职业技术学院原址地块被占用，搭建临时建筑充当临时市场。

2021年9月，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确认了何庄子市场违法占用土地的事实，并公开了相关部门对该问题的处理结果及资料。

根据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提供的资料，原天津市土地整理中心于2019年3月将该中心收储的津南区大沽南路(现代职业学院)交给津南区政 府临时看管。土地面积94042.1平方米(141.1亩)，其中3000平方米(4.5亩)用于何庄子市场改造期间存放建筑材料。但该地块约68000平方米(102亩)土地被违法用于建设临时板房，并出租经营，土地使用范围及用途与协议的约定严重不符。

天津市土地整理中心要求，津南区政 府督促整改、拆除违建板房、恢复地块原貌。该地块涉及天津市政 府安排央企重大项目建设工作。

自2019年11月至2021年8月，接近两年时间里，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及原天津市土地整理中心，先后多次向天津市津南区政 府发函，要求津南区政 府督促整改、恢复地块原貌。

但收效甚微。2020年7月，因津南区政 府未对上述地块实际用地情形进行有效整改治理，天津市土地整理中心甚至还向津南区政 府发了律师函。

2021年8月，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直属单位天津市土地利用事务中心再次向津南区政 府发函表示，津南区政 府于2021年4月责成双港镇政 府着手拆迁工作，经核实，何庄子市场虽已按照要求开始拆除违法建设，但仍存在部分违章建筑未拆除及部分围墙未予恢复的情况。

截至目前，该地块部分土地仍被何庄子市场占用，充当停车场，成为其经营的一部分。

非法占地牟利或将超2亿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何庄子市场占用央企重大项目土地，其背后必然存在着利益。问题是究竟是怎样的利益，竟然能让何庄子市场不惜以身试法?

据中国经济周刊报道，何庄子市场临时市场的违建板房于2019年11月至2021年4月用于对外出租经营。

此前网友爆料了一份何庄子市场与入驻商户签订的租赁合同及收据，从该合同与收据的日期来看，何庄子市场出租的是上述违建板房。该合同显示，该违建板房70平方米的商铺一年租金为166075元。

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认定的违建板房面积至少有68000平方米(102亩)，若这些违建板房全部出租的话，则一年租金约为1.6亿元。

上述违建板房至少于2019年11月至2021年4月用于对外出租经营，则出租这些违建板房，获利或将超2亿元。

2021年4月以后，何庄子市场虽然拆除了违建板房，但其所占土地被充当停车场，成为其经营的一部分。

有业内人士表示，农产品商贩并不都是承租商铺经营，部分商贩会驾驶大货车入驻菜市场，大货车充当流动摊位。何庄子市场占有国有土地充当停车场，这无疑拓展了该市场的经营空间，也就可以更多地收取“流动摊位”的租金。

管不了的黑手

为了100%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非法占地牟利，有着巨大的利润。只不过，将黑手伸向公家土地来获得利润，这手段不合法。

既然不合法，为什么没人管?

其实此前媒体的报道早已给出了答案。

新华每日电讯报道，“(一些干部)不愿作为、不敢作为的风气在一些地方长期存在，让黑恶势力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一些干部沦为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中国经济周刊对何庄子市场负责人冯丽的采访更是一语道破天机：“临时市场无论我们占用了3000平方米也好，用了3万平方米也罢，如果没有政 府方面的同意，我是没有胆量这么做的。”

由此看来，天津市、津南区各级部门对此事的态度的确值得细品。

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此前多次发函，敦促津南区、双港镇两级政 府拆除违建，交还土地。

津南区、双港镇两级政 府却等了一年半才将违建拆除，但土地仍不交还。

天津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甚至向两级政 府发了律师函，摆出“对薄公堂”的架势。然而面对群众举报时，却又在为何庄子市场辩解。

谁来斩断黑手?

新华每日电讯报道，天津市办案人员人员梳理发现，黑恶势力侵占土地后，其中一种牟利手段是搭建违法建筑出租。

办案人员以北辰区陈某敏团伙的案例介绍了该牟利手段：2014年以陈某敏为首的带有黑恶性质的犯罪团伙强占北辰区姚江路区域的1.3万平方米土地，在没有任何审批手续的情况下私建姚江路综合市场。建成后对外出租，一年便能非法牟利300余万元。

据相关报道，陈某敏即为陈立敏，其所建的姚江路综合市场与何庄子市场一样，同为农产品市场。

占地1.3万平方米，年获利300余万元的被抓。占地6.8万平方米，年获利较高1.6亿的却能平安无事。有网友戏称这是“吹黑哨”。

何庄子市场是否涉黑，需要相关部门调查后才能认定，在此不作过多评价。好在较高检已出台意见，剑指“以罚代刑”、“不罚不刑”。只要相关部门敏感于此线索，顺藤摸瓜之下，不难斩断伸向公家土地的黑手。